第三十六章 尼赫拉姆（三）

對付與法術絕緣的矮人以及無法正面作戰的影賊，兼具力量與元素的多伊爾可說是毫不費力，甚至是占有壓倒性的優勢。

首先，她的血統賦予了勝過任何生物的力量。其次，魔獸的敏銳直感讓影賊的潛行毫無用武之地。

阿薩還想利用盾矮人做火力吸引，自己暗中偷襲。殊不知影賊能力的只對像人類這樣感知較差的物種有效，陰影之神給予信徒的庇護能隱去身形和聲音，卻消除不了作為活物的存在。靠著熱能和氣息，可以準確的掌握他的準確方位。

當然，如果擁有更高級別的庇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陰謀結界的威力連神靈都可以蒙蔽，因為神術維持是要消耗馬利克本身的神力，所以他很少將這一殊榮賜給自己的信徒，只有他的盟友以及特殊情況下的交易對象才能享受。

矮人一手持盾，右手握錘，靜候著多伊爾的攻擊。

一馬平川的荒野裏沒有合適的藏匿之地，影賊只能躲在矮人的影子裏，尋找合適的下手機會。

同樣習慣了對手先攻的多伊爾登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坎帕諾移動一步，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，自己已經不是晨曦教派的騎士。嘖了一聲，她揮舞著幾乎與身等高的雙手大劍，以不亞於精靈的速度朝站得四平八穩的矮人沖去。

好快！

躲在影子裏的阿薩驚訝的發現，多伊爾的速度比他們第一次交鋒時快了不少。

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坎帕諾準確的預判出了多伊爾的第一擊，金屬相擊的聲音震得近在咫尺的阿薩耳膜發痛，他本能的瑟縮沒能逃過多伊爾的感知。借著矮人半側身揮錘的動作，多伊爾旋轉身體，用蠻力把坎帕諾硬生生推力出幾個身位。因為耳朵的不適沒能跟上矮人的移動，只擁有最低級庇護的阿薩立刻暴露了身形。

不好！！

還沒等他再次潛行，旋轉了一圈的多伊爾雙手大劍已經掃了過來。

千鈞一發之際，阿薩雙腳一矮。整個人跪倒下去，身體朝後仰。厚重的劍刃幾乎是貼著他頭皮劃過，不大的破空聲卻比剛才的金屬擊打聲更令他膽寒。

咚咚咚咚——

心臟因為過度刺激而狂跳不止。

阿薩就地一滾，翻入趕上來救援的坎帕諾影子裏。又驚又懼。

她該不會是想殺了我吧？

矮人也有同樣的想法。要不是影賊機警，只怕這會兒不是被砍成兩截就是拍飛，當場斃命與粉身碎骨沒有太大差別。

多伊爾保持著回身旋轉後的姿勢，劍刃抵地，微微下垂的面龐被頭發遮擋，看不清表情。

我這是在幹什麽？

雙手微微抖動著，多伊爾咬住下唇。

雖然短暫得一閃而逝，但她確實起了殺心。

那家夥對我毫無威脅，我怎麽會想殺他？

“多伊爾。”感受到多伊爾的殺氣，林克扭頭看著身後。驟然緊張的氣氛也讓另外一對練習者停下來。

一時間，荒漠上只有風吹過的聲音和紊亂的心跳。這其中，當屬直面危機的阿薩跳得最快，就好像有人快速擊鼓般急切。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起殺心的多伊爾呼吸開始急促起來。

【發生什麽事了？】

有些話不便當著諸人的面說，林克改用意識交流。

【我不知道。莫名的就想殺了他……】

不確定的口吻讓林克的眉頭皺了起來。

【羅蕾萊，她這是神臨後的影響嗎？】雖然同樣經歷過神臨，但林克的情況與多伊爾不同，他的肉體是柱的力量塑造，本身就充斥著柱的神力，永遠不會體會到凡人經歷的神臨後遺癥。

【我也不確定。】前魔法女神也沒有確切的答案，不過她更傾向於血統的覺醒。【畢竟是戰神的後裔，神臨或許喚醒了她的本性。又或者，在潛意識裏還留存著晨曦信徒對混亂者的厭惡。也有可能，是單純的討厭影賊。】

林克做了一個招手的動作，阿薩秒懂了他的意思，迅速脫離矮人的影子。朝林克狂奔而去。

比起盾矮人，當然是呆在自然之子身邊的安全系數更高，也只有他能壓制住流淌著戰神血液的多伊爾。

“繼續玩吧，別太過火。”故意說的雲淡風輕，林克不想讓其他人誤會多伊爾真打算殺了阿薩。

坎帕諾瞥向多伊爾。見她的表情已由呆楞轉為凝重，不由得握緊手中的武器和盾牌。

只要不是攜帶私心的單純比試，他可以奉陪到底。

“發什麽楞？繼續，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。”林克對停手觀望的溫格斯與維爾弗雷多說道。

兩人對視一眼，再次繼續你來我往的元素操控，仿佛剛才的那一幕沒有發生過。

【要真的只是潛意識裏黎明騎士的習慣殘留我倒不擔心，怕就怕……是戰神血統的覺醒。】林克表情不變，心裏卻計較起來。

精神共享斷開後，多伊爾再不能像以前一樣隨時隨地獲知他的想法，自然也不知道背對著自己的林克正和羅蕾萊討論她詭異行為的原因。

【封印……】

羅蕾萊剛提了個開頭，就被林克否決了。

【封印完好無損。】封印沒有絲毫的松動，但林克卻在羅蕾萊的提示下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。

要是戰神的意圖一開始就是多伊爾呢？選誰附身不好，偏偏是她？大陷坑自古以來就是弗拉傑德的祭壇，競技場最不缺也是信奉戰神的傭兵。哪怕多伊爾身體裏留著弗拉傑德的血，也改變不了神臨對肉體的損害。除非……弗拉傑德要想奪取多伊爾的軀殼，不，這太荒謬了。

無論是強韌度還是元素控制，都不及弗拉傑德自身。戰神與其他神靈的最大不同，就是他還保有原始的肉身，也就是龍的形態。沒道理放著更強的身體，去用一個混了人類血統的殘次品。原本……戰神和人類誕下後代就足夠匪夷所思了。

【有什麽發現嗎？】看林克久久不說話，羅蕾萊還以為他想到了什麽。

【不……一團亂。我還沒理清，有許多謎團也沒有合理的解釋。比如，戰神為什麽要生下一個混人類血統的後代？還有，討厭我的黑夜。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想要結盟？以及，弗拉傑德當年和霜寒究竟做了什麽樣的交易？還有很多，我就不一一列舉了。】

【我雖曾與霜寒同盟，但那是在陰謀結界的蒙蔽下，他們也有很多事瞞著我。】

“呵……”林克輕笑，馬利克不愧陰謀之神，他身上還隱藏著不少秘密。結盟，與其說是無可奈何，倒不如說是別有所圖。現在想想結盟的過程，總有一種上當的感覺。沒準他故意制造出不得已的假象，借自己之手，完成了轉換陣營。既不得罪黑夜，又對前盟友，沒準現在依然還是盟友的死神希克斯有了交代。

在這個世界待的越久。林克就越覺得自己被卷入到了無法逃離的漩渦之中。

政治、種族、神靈，哪一方都不討好，都視他為敵人。要不是現在大勢所趨，對抗亡靈更為緊迫，只怕……

【你為什麽不肯聽我的建議？】羅蕾萊的突然發問打斷了林克的思緒。

【什麽？】

【我不是提醒過你，要鍛煉不使用神術戰鬥的技巧嗎？】

【啊……你說那個啊……】林克斟酌了一會兒，盡量用委婉的語氣解釋。【我嘗試過了，可沒法擺脫這已經被修改過的身體與生俱來的力量。就算我不使用神力，已經漸漸覺醒的力量卻沒法屏蔽，再說了，要是我切斷自己的感官，萬一有什麽突發狀況。豈不是很糟糕？】

遲遲沒有任何回覆，就在林克以為自己最終還是惹怒了她的時候，羅蕾萊卻開口了。

【既然如此，那就順其自然吧。】

【可你之前不是堅持讓我一定要鍛煉不依賴神力的戰鬥技巧嗎？】這麽快就放棄了，林克反倒有點惴惴不安。

【也許是柱不允許。所以利用身體阻止你。】羅蕾萊語出驚人。

這並非不可能……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柱嚴密關切，林克也就釋然了。不違反戒律，不代表柱會允許。就像羅蕾萊說的那樣，順其自然吧，原本我就不太想學，失了自然之子的身份，我在這個世界根本不可能存活。想那麽遠幹什麽，自尋煩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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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天黑時林克一行人返回，發現城鎮空無一人，比前兩次的夜晚都還要靜謐沈寂。

“奇怪，人呢？沒解除契約就離開了麽？”阿薩三步並作兩步，跳躍到一座平房頂上向四周眺望，依然一無所獲。

溫格斯攤開手心，召出一個拳頭大小的使魔。偵查了一圈後，使魔飛回報告，中心區域聚集了百名以上的人類。

“中心區域……”林克看向維爾弗雷多，“我怎麽記得那裏是競技場？”

“沒錯，是競技場，或者可以說，它曾經是競技場，現在只是一堆瓦礫。”維爾弗雷多點頭。

“要不，我去看看？”影賊自告奮勇。

林克沈默片刻，點了點頭，叮囑他千萬小心，“收集情報固然是您的職責與價值所在，一切需以自己安全為重。”

受寵若驚的阿薩很快消失在夜色的黑暗之中，沒多久，他就帶回了一個令林克頗感意外的情報。

在黎明騎士的協助下，傭兵從成為一堆瓦礫的競技場殘骸中央清理出一條深入地下的斜溝，已經有不少人從坍塌的卡倫達藏寶庫取回了自己的契約。

ps：

ps：火山和獸人的劇情一個字也沒寫，這三章真該歸到【競賽】裏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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